铃儿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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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叮当

时间: 2019-06-12 09:38 来源: 刘驰军

 
       头顶有几根白发竖立,赫然昭示着衰老,隐藏于乌发下的年华就这样泄密。

       算起来,距离上次染发不过三个月。

       极少染发。得意于一头乌黑的头发,在尘灰覆面日渐沧桑中,尚有乌发可与岁月抗衡,以示我不甘的决心。常常,现实中受挫,任性的我无以发作,就以折腾头发为出口,长发剪短,大有剪断三千烦恼丝的决绝;直发卷曲,卷发拉直。只是,我的头发生长缓慢,除了短发蓄长须得三两年功夫外,各种作祟。

       上周去老屋,弟弟正在染发,说是头发全部白了,须得月月染色。看着眼前沧桑的中年男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当年帅气不安分的公子哥,被生活摧残至此。姐姐,也基本以这样的频次,来保持眼前的年轻几岁。

       比较姐弟,我的头发更好。却不记得何时,白发渐生,需要化学方法予以掩饰。似乎是父亲罹世后,看姐姐与弟弟几日间白了发,悲伤难却的我,也在开始酝酿,让愁绪自发间铺开;又似乎是中年之累的积蓄,所有工作的加班、生活的负累,需要体肤明确的回应,总之,从发根处冒出星星点点白色。他人善意提醒,我并不重视,闺蜜就替我拔除几根。直至某年端午,母亲在我手腕拴五色彩线时,忽然说,你长白头发了,该去染染,方醒悟,慈母在,安得言老?

       那是母亲最后一次隆重地欢度端午,包粽子并送给晚辈们。

       此后几年,迁入家属楼的母亲,每年从街上买来粽子,按照本地风俗,给冬儿送端阳。尽管儿子已经成人,母亲每年依然会塞给我百元,说是给冬儿买件短袖。去年此际,母亲已自顾不暇,却颤颤巍巍走去我家,给二十五岁的冬儿送了最后一年端阳。行走不便的母亲如何走一步喘一会,不知她蹒跚挪至我家,只知母亲担忧我与公婆生活,倘若娘家礼数不到,我会被看轻的。

       一直以为,上有姐下有弟的我,是家中最不受待见的,从吃食可见一斑。幼时,母亲为姐姐包许多粽子,姐姐吃后消化不良,从此不再品尝;母亲再通过食品站熟人买来一盆打碎的鸡蛋,天天炒给弟弟吃,弟弟此生对炒鸡蛋过敏。于是,梳着朝天辫、看起来可爱至极的我,就屡屡用不讲道理的哭闹吸引,求得父母的关注。

       上学后,父母工作忙碌,我家的端午节,如常冷清。初中时,要好同学以纸壳为底、用五彩丝线缠绕,做了一只色彩斑斓的五角粽子,作为端午礼物送我,让短发假小子般的我欢喜不已。恰巧父亲出差广东,带回香蕉,小城并无此物,初次见到香蕉的我,以为这是最好的回赠。工作后,清纯的我保持着童真,只把母亲端午搓好的五彩线系于腕间,作为唯一装饰,与娃娃头短发相配,倒也引出赞声。

       父亲单位集资建房,我家结束了多年的租居,欢天喜地住进农商街的房子。从此,母亲让每年的端午都有了仪式感:包粽子、蒸八宝甜米。包粽子时,忙碌的父亲也抽出时间帮忙,心灵手巧的父亲干活利索,与母亲配合默契,笨拙的我只在旁侧观看,以致多年之后的今日,我依然不会包粽子这项技艺。

       九六年,姐姐、姐夫研究生毕业分配至天津,母亲在他们临出发前的那个端午,极尽技艺之能事,包了五六种馅的粽子,又给家中唯一的孙辈冬儿缝制了三四个香包,再煎炸蒸炒,准备了丰盛的菜肴,那是我家端午的高光时刻。

       后来十几年,父亲去河滩创业,母亲阻拦不得,只好随行,家里几年中织就的温馨弥散。而我又是愚钝之人,并不懂得如何停止抱怨,给予辛苦的父母以太多温情。当然,每年端午,母亲会匆匆赶回,在街上随便买几个粽子送冬儿,把风俗沿袭。相较于端午,我更看重农历五月的另外一个日子,父亲的寿诞。也有礼品奉送,衣服鞋子,是我窘迫中的必须;也有孝心,一桌不算丰盛的菜肴,是我最努力的行动。

       我在考职称,基础差的我用最笨的办法,看书、做题,备考中,全身心投入,满头秀发大把大把地脱落。父亲仍是鼓励,母亲心疼,几次劝说我放弃,却隔三岔五来,只在楼下喊我,看我一眼,并不占用我太多时间。终于,那年的端午节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我,一次性通过四门课,父亲称为“女范进”,母亲一反生硬,只反复说“娃辛苦了”。

       那样的苦日子哟,回忆中竟满是甜蜜。

       年龄愈长,心愈柔软,与至亲的距离愈发接近。近几年的端午,我也有了郑重的仪式,或在自家厨房忙碌,或为母亲准备几个可口的菜品,身体力行地把节日定义。

       母亲走后,倦怠。偶尔入厨一次,更象是敷衍,糖醋排骨是苦的,土豆火候过了,牛肉羹不顺滑,面条又毫无筋道。想起,做饭当真不止技艺的娴熟,更在于内心的喜悦加注。

        又是端午,索然无味。对着渐长的白发,总结自己。秉性良善,兼备正气,进取虽有,不擅圆融,且懒怠成性,耐性不够,又消极悲观。划分类别,却不思悔改,不去止损。知所为而不所为,懒怠迎合世俗去追随所谓的成功。也许,如此缺撼,才造就了真实而独一无二的我,也才衬得起渐白的发。

       百无聊赖,拿起窗台上母亲最后日子里失声时手持的一对铃铛,轻轻摇起,“叮当”,“叮当”,铃声清脆,日子有了连续,黑发白发就没了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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