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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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乳山

时间: 2019-02-15 09:14 来源: 省水文局 杨永平

      秦岭横亘蜿蜒到商州城南,拥山成峰,徐隆渐起,高耸起伏。山中一段,远看极像女性双乳,于是商州人就顾名思义给此山起了一个风情且柔美的名字——双乳山。

      过年时节的双乳山,没有了夏天的浓绿,满山尽是水墨山色。抬眼看去,槐树、朝树尽是光秃秃的丫杈,惟独松树郁郁葱葱在双乳山的芊芊细腰上透露着丝丝生命气息。仰视双乳山脉,端庄秀美,素素雅雅,虽兰心蕙质,容华比香,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矣。

      我沿着南秦路从山脚下一鼓作气爬上了双乳山,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一扑踏坐在凉亭上,喘着大气望着山脚下的村子。

      双乳山下就是我儿时生长的地方,那是一个非常悠远且永远不会被人遗忘的村庄。村里的事和人,人和事,连同双乳山的记忆或隐或现,不断不乱,像过电影一样铭刻在我的记忆里。

      儿时的村庄非常美丽。村前是笔架山,村后是双乳山,南秦河绕村而过。

      双乳山上有香火旺盛宏大的庙宇,西山上有大片的苹果园、梨园,东山有桃树、柿树、花椒树,还有部分裸露的丹霞地貌(雨过天晴的时候看起来极为明显),东边山崖上有很多神秘莫测的东汉崖墓,靠近流峪河前倾的山崖洞里有佛像。山下的村子有千年古槐树,有辘轳井,有石磨坊,还有老地主家最气派的六扇合页门,有大片的麦地、玉米地,有连片荷花塘和水稻田,水田里、南秦河有非常多的五色鱼.......  

      双乳山的东侧有一处凹陷的山梁叫大眼岭,岭上有一条像蛇一样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据说这条路曾经是汉惠帝迎接商山四皓辅佐打天下的起身之地。白居易当年在双乳山上乘凉的时候吟诗一首:我为东南行,始登商山道,秦岭无数峰,双乳山最好。李白在双乳山前饮水作诗一首:我行至商洛,幽独访神仙,候塬复安在,双乳尚安然。

      我说,双乳山胜美人妆,山下民风朱翠香。

      村里有个叫狗娃的极其孝顺。没有了土地,狗娃放下䦆头,买了个三轮摩托拉货,起早摸黑的日子也算过得去。狗娃父亲死的早,狗娃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所以狗娃侍奉母亲十分孝顺。眼看着日子一天好过一天,然天不假年,母亲说她胃不舒服,一查是胃癌晚期,狗娃瞒着母亲说是胃溃疡。经过放疗、化疗一番折腾之后,母亲身体日渐加重,疼痛加剧,杜冷丁先两天注射一次,再是一天注射一次,最后是半天注射一次,四邻五舍轮番看望她只是摇一摇手,或者眼睛动一下,算是招呼,到了最后,瘦成一把皮了。狗娃也不拉车了,专门照看母亲,背地里无声地哭。晚上睡觉的时候,狗娃把方便面纸箱子放在母亲盖的被子上,母亲一翻身,纸箱子就滚落下来,他就知道母亲翻身了,帮着母亲挪身子,就这样直至母亲去世为止。狗娃为给母亲看病卖了三间瓦房,最后连三轮摩托也卖了,最终还是没有救下母亲的命。村里有德高望重的八爷,曾在饭场上竖起大拇指称赞狗娃,“狗娃,我娃是这!”。狗娃的孝顺,包含着最质朴的感情,一个人没有贫穷过,估计是无法懂得贫穷生活中的孝顺的。

       村南头有个叫绪娃的人。家里穷,上不起学,十二岁就去南京打工,跟了一个师傅,专门学习琉璃瓦砌筑技术。绪娃其人大字不识几个,但善于动脑筋,对琉璃瓦砌筑颇有悟性。据传曾经跟随师傅修缮过北京紫禁城和南京明故宫,后来因为技术精湛,一传十,十传百,陕西历史博物馆,甘肃的五泉山,到处都有人请他做仿古建筑。他砌筑的国宝级仿古建筑勾心斗角,融艺术、美学、建筑、风水于一身。他之所以声名鹊起、琉璃瓦堪称一绝,关键在于他对琉璃瓦做的很慢,很细致,很独到。对于很多人所想出来所有多快好省提速的主意他从来不采纳,他对尺寸要亲自去量,水泥亲自拌,琉璃瓦要浸泡后才能放置。他对徒弟做的琉璃瓦要亲眼过目,生怕砌贴的不合适,屋檐屋角安好了放好了,他要从不同角度看好,美观结实后才满意受用,这就是他自个对技术的要求,在他身上有一种引而不发则绵绵不绝的力量,因为他技艺的出名,村里时常有很多老板开车亲自登门拜访请他砌筑。

      村里有个叫轩娃的,因为小时候爱流鼻涕,小名“鼻流”,打小就爱问问题,家里的收音机、电视机被他拆了装,装了拆。上初中的时候拿过物理、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后来被西安“铁一中”叫到西安上学。几年下来,学校不收学费。上了高中,上大学,上了大学,上研究生,上了研究生,上博士。在上博士的时候听说还在阿根廷世界计算机论文做了演讲。毕业的时候被“百度”和“腾讯”同时邀请,“百度”开出年薪40万,“腾讯”开出年薪60万聘请,轩娃选择了腾讯,听说到了第二年,腾讯给涨工资一百多万,一半是现金,一半是股票。听他达“犬”说,过完年轩娃又要跳槽去上海干年薪180万的工作,据说是“今日头条”什么公司。我曾为此蹉叹不已,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有知识和没有知识真的是两码事,村里谁也想不到“鼻流”长大之后能弄这么大的事情。“鼻流”的事情在村里是敲了锣打了鼓了。他的信息就像村庄烟囱里的炊烟,喜洋洋地飘过村庄上空。村里很多人教育娃的时候,都以轩娃为榜样,长大后要刻苦念书也出息如“鼻流”到上海去工作。

      1979年,村里有八个小伙子一起参加南疆战役,战前几个同村战友约定,如谁牺牲,请务必帮助赡养家中父母。战后一人不幸牺牲,其他的人活着回来了。活着的中间有一位叫福娃的,对待牺牲战友的父母,如同生身父母。几十年如一日,打材挑水种地、洗衣做饭和面,风雨无阻,信守诺言。战友父母逢年过节、生日寿辰、病痛住院,福娃从未间断。福娃曾经被邀请参加老山前线149师祭奠战友,他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光盘的视频,里面有老首长慷慨激昂的致辞,“35年前牺牲的战友们,时间已经过去了35年,但你们在我们心中从来没有离开过,今天,你们的老师长、你们的老政委来看你们来了;你们的老团长、老政委来看你们来了;你们的老营长、老教导员来看你们来了;你们的老连长、老指导员来看你们来了;你们的老排长,老班长来看你们来了;你们的战友,你们的亲人来看你们来了......”福娃每次看到那个视频,哭得那是泣不成声。福娃几十年如一日,侍奉战友父母胜如至亲。

      双乳山下的这个村子,人虽不多,但故事很多,说也说不完。

       无论是过去如小江南一样的田园景色,还是现在满目林立的高楼大厦,双乳山下的村子都是一个铁打的营盘,进进出出的人都是时光镰刀下的韭菜,被一茬接一茬地更新着。村里的人情世故、家长里短、悲欢离合、荣辱是非等一地鸡毛地生长。弃车侍母的孝子,精益求精的瓦匠,智慧淳朴的天之娇子,一身虎胆的越战老兵,村里的这些人,秀中有骨,雄中存韵,武能保家卫国,文能钻研科技,他们的故事,构成了我中华道德的一部分,令人敬仰,使人唏嘘,让人励志。

      我行走的双乳山的半山腰上,思想者,记忆着。看着山上的各种树和荒草,我熟悉着,感受着与之相会,却有突然间陌生起来,甚至于无法清晰和把握。

      眼前的村子里的土地大片地被侵占,儿时一眼望不到边的麦地、荷塘看不到了,完全被开发商的高楼严严实实地覆盖了。一块空地不叫空地,被叫做国际广场;一口水塘不叫水塘,被叫做圣水河畔,一栋大楼,不叫大楼,叫做宇宙大厦;一座山坡,不叫山坡,叫天上人间;几棵树的地方,被称作做都市森林;种几块草,就是绿色家园了;好好的“双乳山”,硬是欺世盗名,被叫做“龟山公园”了。

      那些青面獠牙的开发商到处圈地,淳朴的村民也学样在耕地里建房子。土地是越来越少了,河道里的水也越来越少了,南秦河里、丹江河里隔上一段被“水利人”修建了所谓的拦砂坝或者橡皮坝,那些景观设计不但改变了自然流态,阻止了地下水的补给,而且等同于给鱼类带上了“避孕套”,水里再也看不到丹鱼的影子,生态完全被打乱了。双乳山上原来很多粗壮的松树、柿子树、核桃树都被砍了个精光,原来浩瀚如森林的双乳山像是被剃光了毛的母鸡一样......其实很多人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把土地搞完了,把“山水林田草”搞完了,没有了能吃的粮食,没有了可以饮用的水源,没有了好的生态环境,周围全都是“天塌地陷”,那个时候,谁也逃脱不了宿命,即便是再有钱,结局都是一样的。

      我走到一颗碗口粗的树被砍伐的树桩上歇息。树木的质纹是一圈一圈的,木纹的图案很像我的指纹,我的指纹看着又像山崖下的剖面构造地质的纹路,这其中究竟有没有联系,我脑子电光石闪一晃而过,并没有究竟过他们的原因。

       站在双乳山前,往回看是零岁到四十多岁的破涛汹涌、滚滚红尘;往前看是光影明灭,幽微不定。蜜蜂盗花,结果却使花开茂盛,我说的这些究竟能起到什么的作用呢?可能不如麻雀放屁,但我还是想在太平洋里打一颗鸡蛋,虽然做不成太平洋鸡蛋汤,但有鸡蛋味也行啊!

      下山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一缕清香,我看见藤条上的一丝鹅黄——迎春花,非常小米粒大的花蕾像鞭炮似的分散长在藤条的两边,仔细一看,有很多很多,这种鹅黄是从枯枝里钻了出来。花蕾特别娇嫩,好像一碰就会掉似的。一条条花枝垂下来,垂下的枝条上隐藏着很多美丽。我突然想起《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一首诗:桃花飞绿水,一庭芳草围新绿;有情芍药含春泪,野竹上表霄,十亩藤花落古香,无力蔷薇卧晓枝。我愿意暂求借化力,减却牡丹妖艳色。花非花,梦非梦,花如梦,梦似花,梦里有花,花开如梦。心非心,镜非镜,心如镜,镜似心,镜中有心,心如明镜。

      双乳山于我,永远是善意的,永远是纯粹的,永远是温暖的,永远是高贵的,也永远是永恒的........

      乃者候塬吾乡,双乳山下,吾之家园,上山思想,过去之事历历在目,追而记之,不敢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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