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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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坊的记忆

时间: 2018-12-21 09:24 来源: 于萍

      记忆里,所有关于磨坊的印记满是父亲的身影,父亲的老磨坊更是犹如那一坛陈年佳酿,历久弥新,悠远绵长。    --题记

      国庆节假期带孩子回老家,到村口刚一下车,在青山绿树的映衬下,我老远就看见了那块醒目的红色招牌—永良面粉厂,看来父亲这半年来的辛苦奔波没有白费。时代虽然不同了,但父亲在执着和坚守中,让曾经的老磨坊随着光阴的流转又焕发出了新的光彩,那些关于磨坊的记忆刹那间充盈了我的心田。

      我们杜城村地处岐山县城东北乡的箭括岭脚下,依托着箭括岭的庇护,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小麦的独特品质,这里盛产的小麦面粉在古代一直是朝廷的贡品。在当地,人们的一日三餐更是离不开麦面:臊子面、锅盔、搅团、面皮……几乎每一样美食都离不开小麦面粉,而一粒小麦幻化成粉白的面粉却承载了太多时代的印记。

      小时候常常听奶奶讲起旧社会遭遇的年馑,再听父亲说到上世纪60年代初期,关中地区的三年大旱,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生产队里的大锅饭基本上就是稀汤汤,吃不饱肚子还要干活挣工分,一天到晚把人饿的心里饥荒荒。人们对白面馍馍的稀罕那是莫大的奢侈,能吃到野菜树皮就算是对生命的一种慰藉了。

      当时,生产队有一眼石磨。磨面时,先将麦子从石磨上扇的磨眼中倒入,由人用力推着磨子一圈圈转,麦子流入磨膛后,经磨齿一遍遍碾磨,变成粉末状,从磨缝中流入磨盘上,再用箩儿筛去麸皮,才能得到面粉。
 

       每次磨面时,饥肠辘辘的父亲和娃娃伙们就恭敬地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着一场饕餮盛宴。等大人们磨完面粉后,娃他们会一窝蜂地涌上去,争抢磨眼里残留的麸皮,用手掬着吃。那个年代,人们对于磨坊的记忆完全是苦涩的。

      上世纪80年代,是我人生中记忆中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改革开放后,父亲就一直在外搞副业。那时的我正在上小学,弟弟妹妹尚且年幼,爷爷奶奶已近耄耋之年,家里的农活让母亲不堪重负。面对上有老、下有小的艰难境地,秉承着“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他不得不放弃在外打拼已久的事业—一支小有成就的建筑施工队,回家安心照顾妻儿老小,做回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

       庄稼汉一年四季要忙于农活,开春要记得给麦苗上粪除草,盛夏要看老天爷的脸色抢收小麦装包存放,秋季掐着节气时分犁地播种,冬季时不时还要去田间地头转转,看看地里的墒情和麦苗的稀稠,在心里祈盼一场大雪带来的瑞雪兆丰年。

      奶奶则更多的时候关注的是家里的面瓮,每逢面瓮快见底底的时候,奶奶总要看好老黄历,选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为打磨子做准备。早起先给土地爷看上三柱香,再和母亲一起将小麦倒进大铁盆里,用清水淘洗几遍,在阳光下晾晒干大水气,然后装进麻纱袋,用架子车拉到几里外的西庄磨坊。西庄的磨子先进了许多,机械化的电磨子代替了原来的人力石磨,省力省时。有时遇上磨面人较多的时候,母亲往往要从早到晚排队等候。母亲把日子过得仔细,打磨时先在袋子里收一点上等白面,留着蒸白面馍馍,再把后面打的白面和黑面搅拌均匀,平日里用来擀面条、烧拌汤。

      八十年代以前,一粒小麦要磨成面粉实属不易。磨面在老辈人心目中是不容小觑的一件大事情,整个过程极具仪式感。令人欣慰的是80年代改革开放的序幕早已拉开,春天的故事唱响了神州大地,记忆中的磨坊里不再有胃里的酸涩与生活的苦楚,人们对好日子满心的憧憬着。

      1993年,父亲开始琢磨着在家门口开一个磨坊,这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硬是拿出省吃俭用下来的微薄积蓄,加上亲戚朋友的资助,在村口盖起了几间磨房。为此,父亲多次去省城考察,最后引进安装了当时最时兴的电磨子。麦子自动上料,细白的面粉犹如一股瀑布倾泻而下,原本费心耗时的磨面变得方便快捷了,面粉的质量也更加的上乘。父亲为人乐善好施,十里八乡的村民都拉着小麦专程来我家的磨坊磨面,更有国营工厂的职工灶慕名而来订购面粉,良好的口碑伴随着电磨子的轰鸣声,家里的生活也慢慢开始有了富足的保障。

      1997年,我在益店高中上学。当时,学校条件艰苦,住的大通铺,吃的片片面,喝的七生水,半夜里老鼠们在宿舍房梁间上蹿下跳,贼眉鼠眼地惦记着同学们挂在墙上的锅盔馍。每个周末,我都要回家背馍。母亲给我烙的锅盔,粉白细发,火色均匀,麦香浓郁,眼惹得同学垂涎三尺。为了不让老鼠得逞,我和同学会在一两天之内,顿顿用七生水冲方便面调料加锅盔馍泡“喝的”(那是一种特有的贫瘠美味),香香地把锅盔全部咥掉。这么多年过去了,偶尔跟同学聊天,总能想起这桩艰苦岁月里的心酸往事。

      在那段艰辛而又难忘的岁月里,是父亲的磨坊带给了全家人简单而又朴素的幸福,好日子就这样紧跟时代的飞速发展,一天天红火了起来。

      2000年前后,随着经济的发展,村里的青壮年都陆续进城打工了,村里只剩下留守老人和儿童,成了一片空壳,父亲的磨坊也渐渐褪去了昔日的光芒,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2005年,随着弟弟在省城求学就业,父亲离开世代居住的村庄,在城里开了一家岐山面馆,继续传承着家乡臊子面的美味,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弹指一挥间,十年的时光就这样悄然而过。

      2016年,花甲之年的父亲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家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回老家。我们原以为,看着儿女们一个个在城里有了归宿,辛劳了一生的父亲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还是想错了。

      这次父亲是认真的。他在母亲的陪伴下回到了村里,父亲修葺了磨坊,清理掉院子的杂草,移栽了核桃树,开辟出一方菜畦,种上了母亲喜爱的花和蔬菜,建了鸡舍,养了小狗和猫咪。父亲喜欢养鱼,还特地在院子里挖砌出一个小鱼池,精心喂养着一池锦鲤。老家的空气清新,蔬菜无公害,父亲的心情更舒畅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要重新经营磨坊,做放心面粉。

      父亲说,在城里呆了多年,他最大的感受就是人们不再愁吃愁穿了,但想吃一口没有添加剂的面粉却很少了。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父亲,对小麦和面粉的了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要把全麦面粉做成良心粉,让人们吃得更放心。

      我笑着对父亲说,一粒小麦、一瓢面粉,让我看见了食品安全的守护神。

      回顾40年改革开放,父亲是我们村子第一批致富带头人,第一个盖起二层小洋楼的万元户。后来,在国家城镇化政策的号召下,凭借一双勤劳的双手在城里有了安身立命之地。伴随着时代的变迁,从意气风发到两鬓斑白,从离开到归来,一路兜兜转转,命运的百转千回之后,父亲最终还是舍不下他的磨坊。他改进了磨面机设备,申领了营业执照,注册了食品专用商标,继续延用传统的面粉加工方式,小小的磨坊一下子升级成了小型面粉加工厂。父亲也再次成为美丽乡村建设中农民回乡创业的典范。

      此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多年以来,我对磨坊的记忆始终如此鲜活,原来乡村的磨坊不仅仅是父亲一生坚守的事业,更是人民群众对幸福美好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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