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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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戒指

时间: 2018-03-29 09:58 来源: 周文英

      秋,蓝天,白云。天高,云淡。

     出去走走吧!他微信约她。她没答复,沉默也是答案。他独自去了村后的山坡,那条小路已很少人走,淹没在荒草中,是孤寂,也是独享。踩着沙沙作响的黄叶枯草,他胡思乱想,秋天到底是收获的喜悦多,还是寂寥的伤感多?或许收获是她的,寂廖的是自己。

      曾经一次次在心底默念,愿替她忍受一切痛苦磨难,只要她过得比他好,几年来,她如嵌在他心中一枚精致的螺钉,占据位置虽然小,却不能忽略,不敢碰触,因为疼。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小时候看见电视中白人孩子很漂亮,想拥有他们的白皮肤蓝眼睛,他叫她小蓝,她叫他小白,希望将来有一个白皮肤蓝眼睛的孩子,这,是他们两个的秘密。

      高中时他的目标是名校,而她的目标只是他。高考过后,他成绩略高于她,她调侃,没想到你会等我!他故作轻松,怕差距大了你追不上!

      相信距离产生美,大学志愿,小白选择北移,小蓝决定南漂,连接他们的,是书来信往,情感流淌在字里行间,戏称“纸上爱”。毕业后,小白回北方小城当了公务员,小蓝留在南方省城做外企白领。

      父亲节前夕,小蓝和朋友逛商场,朋友买了领带、皮带和手表,都是男款,她以为那是给父亲的节日礼物,不料朋友口出狂言:这是用来套牢男友的,管住他的手、身体和脑袋,期望他能像父亲宠爱女儿一样爱护自己。

      小蓝独自去商场挑了一对情侣表,她感觉套牢是相互的,想及书中描绘的情侣吵架,女生抓住对方的领带差点让他窒息,她不愿意,也不想给别人那样的机会。同时她觉得,企图用皮带缚住男人的下半身,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唯一能缚住人心的,是爱。情侣表,何尝不是一对爱的手铐,一只套着自己,一只套着爱人?

      她生日那天,他风尘仆仆从天而降,她欣喜地请他吃西餐,他怕不会使用刀叉被人笑话,她笑,用过就会,在烛影摇曳的餐厅里,他叫着小蓝,她呢喃着小白,嘟嘴接过她用小汤匙喂的食物,他思绪翻滚,这样的烛光与音乐,怎堪辜负,她常常与谁共享?

      “感谢你来陪我,这是给你的礼物!”她拿出一只精致的盒子,把一块男式手表套在他手腕上,把纤纤玉指送向他唇边,他轻吻一下,把那只手拢向掌心,久久摩挲,仿佛它是一件珍宝。

      “这个太贵了吧?”望着装帧精美的坤表,他有点局促,躲闪,“你还是留着吧!”

      “不要在我面前谈钱,俗!”她有点霸道,“你在的时候,你是一切,你不在的时候,一切是你!”

      他包里的粉红丝巾没好意思取出来,他怕再赚一个俗字。千里送鹅毛,只堪旧时代。

      省城归来,他忐忑着卸下那块手表,仿佛它是一块燃烧的火炭,会把自己灼伤。那只表,那样的晚餐,以及妆容精致的她,都不是他日常消费的奢华啊。

      再遇楼下打字社的姑娘,他不再讨厌她的热情,感觉她的微笑与谦和只是对“上帝”附赠的小礼品,而不是独对他的殷勤,这样想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她,真没料到,是否喜欢,只是自己心里的一道坎。

      病床上的母亲又一次叹息,不知她能不能等到孙子?他拉住母亲的手,含泪许诺:三个月内结婚,保证一年后让她看到孙子。一个给了自己生命的人,不能以生命为报,在她需要一支强心针的时候,他岂忍拒绝,何况母亲并不是要他赴汤蹈火,捐肝捐肾?

      不用两月,他就娶回了打字社的姑娘,还是娘家人催促的,结婚,生子,既然是病床上母亲的心愿,为何不越快越好?繁复的礼俗,如同糖果的层层包装,省略,并不影响糖果的香甜。

      再见他时,身边冒出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她瞪眼错愕的时候,他把手放在女人的肚子上。以为那只是一场戏,等着他的解释,甚至忏悔,当她见到病床上他母亲形若枯蒿的时候,便咽下所有的委屈埋怨,记得看《平凡的世界》时她大发感慨:如果父母与男朋友不相容,必须二选一时,她选择父母,因为父母是唯一的。他只是践行了她的豪言,原来,自以为唯一答案的她只是他的一道选择题。她感谢那个女人的勇敢,替天行孝,她做到了。

      “礼尚往来,我还欠你一件礼物,想要什么?”他嗫嚅道。

      “那就送只钱包吧!”他没想到,她会开口要,而且是一只钱包。“最好是LV!”她又补充。
“好的!一定!”

      “不问下为什么是钱包?不怀疑我的庸俗?”她冷笑。

      “不,对你只有相信,没有怀疑!”

      “因为买那块手表时钱包被抢,一直没有买,等着有人送,既然是最后一次,那就买款好点的吧,免得便宜货不被珍惜!”

      她以为在为难他,小城没有LV,而他收入有限,怎么舍得花几千块去买一只不中用的钱包呢?

      再次见面,是他专程来送钱包,问在哪买的,她以为那只是一款A货,没料他轻描淡写地说,有LV的城市,不算遥远!泪水,奔涌而出,如果这是第一次该有多好!可他分明感觉他是来还债的,从此,两不相欠,包括金钱衍生的利息,她宁愿今生都被欠着,她要做他长久的债主。

      一转身,他走了,往事随风而逝。从此不相见,只为不相念,既然不相恋,就别再添乱。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知道,她来了,连忙安抚心跳,故作镇静,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路,天是他的,山谷的风景也是他的,那脚步声,当然是奔他而来的。

      “你会参加我的婚礼吗?”她问,“下个星期天!”

      “不会!”他回答得干脆。“于是提前来送礼金。”

      “有意义吗?在你眼里,我是一个贪钱的人?”

      “难道不好奇我送多少?”

      “一万块和一块没有本质区别!”

      “一千零一,你是我的唯一!”

      “有意思吗?你已婚,我将嫁!”她冷笑,“你想表达什么?得到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得到,只想告诉你,我爱你!”

      她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打转。“我本不想来赴你的约会。”

      “可是你已经来了!”他略显得意,“否则你会后悔的!因为你想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现在就回去,你说这些已经迟了,一切都没有用!。”

      “既然出来了,咱们就一起散会步,像过去一样。”他故作轻松,“还记得这条路的名字吗?”

      “黄花路!——人比黄花瘦!”

      “不,是荒天路——地老天荒!”

      多年前的那个秋天,他俩常在这条路上温书,踩着落叶,她无限伤感,说黄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黄脸婆和人老珠黄的词儿,这是对女人的苛责,算性别岐视吗?他却指着地上的荒草说,为何不是地老天荒!意即你和我,在这条路上,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夜幕降临,他去抓她的手,她没有躲,他暗暗高兴,俯身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她说,天不早了,真的该回去了。

      他蹲下身子,拔一根枯草,打个环形小结,套在她的食指上,“知道有人会用金戒指套住你一生一世,我送你一枚草戒指,保佑你一生平安。”

      她扯下枯草环,塞进他手里,“别故作浪漫了,钢铁都没有用,何况一根衰草?”说完头也不回地下山走了,凝望她的背影渐渐模糊,消失在苍茫的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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