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寨子城
周末回到老家看孩子，闲来无事，便到村周围转转，踏踏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出了院门，沿着干净整洁的水泥巷子向东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愈来愈浓，原是村东头的苹果花正在枝头吐芳斗艳。信步观花，眼前突然一亮，东南方那高耸的土城墙不就是自己童年时经常玩的寨子城吗!仔细算算，足有二十年未去，不知现在的它——还好吗？
一条羊肠小道从村头延伸，连下两个土坡，大约500米的距离就到了城门口。多年未见，城墙依然是那么的高大、浑厚和沧桑。这座土城始建于何时，现已无迹可查，按民间口述，应不下150年。这样的土城堡，在关中地区非常普遍，当地人叫其“寨子城”，据说都是在清朝晚期为了防“回回”而建。假如坊间传闻2000万非伊斯兰教群众被杀属实，这段历史可真谓：血雨腥风，惨绝人寰，千古悲哀。清末回民起义那段历史的是是非非这里姑且不论，假如屠杀汉人的事实成立，但是在我们村里绝没有发生。村中大多数人姓高，前两年搞了次轰轰烈烈的续家谱活动，把祖先400余年的生平经历弄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发现任何大的变故，这难道与寨子城的防护功劳密不可分？不过，据我考证，回民起义军当年确实路过我们村的，但他们当时已是强弩之末，准备从这里进山奔赴陕北，不巧遇到清军追击，数百人亡命于此，才留下了村上有名的“回回墓”。途经“回回墓”，看到柏树参天、郁郁葱葱的景象，学历史的我不由得浮想联翩，不胜感慨。小时候，喜欢听村上的老人讲故事，往往提到什么“两军手”，我想他们应指当时的清军和回民军。尽管清军是官军，军纪也不咋样，老百姓见了同样唯恐躲之不及。所以，寨子城就成为老百姓的保护伞。
驻足良久，进入城墙，一切映入眼帘，在大约不足十亩且坑坑洼洼的土地上，矗立着几十棵老的可怜的苹果树，唯有枝头几枝正在盛开的鲜花证明他还活着，仔细瞧瞧倒与这古老的寨子相映成趣。这块土地之所以不平，是因为当年村民们在这里暂时安家生活，至今还能看到个别居住过的窑洞残迹。站在寨子中间，明显可以看到，只有东边的城墙较矮，不过人的身高而已。原来东边是一道深沟，沟深百米，近乎直立，向下一望，不由人两腿发软，双眼发晕。
据说，当年寨子城的修建极为科学，外人是进不来出不去。北西南三面城墙足有五米高，一丈余厚，东边是深沟，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记得家里有一把三四米长的矛，比现实中的红缨枪长出好多，妈妈讲是她的爷爷当年守寨子用过的，只要长矛在手，谁也不敢爬城墙。听长辈讲，当年要出寨子除了正门外，另一个途径就是从东边通过绳索溜进沟里，一般人是没有这个勇气的。时至今日，我不愿单独进入寨子，除了本身的阴森之外，还因为其东南方向的一口枯井。小时候，和村里的伙伴玩耍发现一个坑，便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跟前，向下一看深不见底，周边特别光滑，大家一致认为是口老井。我在附近找了一大块石头，奋力投了下去，好长时间才传来“扑腾”一声，方知井中有水，顿时毛骨悚然，撒腿跑回家，于是多年不愿再进寨子玩耍。现在想想，这口井向东十米就是深沟，按常理讲，井应该比沟深一些，也就是说井深近百米，真不知祖辈们当年是如何人工开凿出来的。想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先人的智慧和勇气，也更加憎恨起战争对老百姓的摧残和伤害。
有趣的是，城南边还有个外城，城墙较矮，也紧靠悬岩峭壁。峭壁上有几处土窑洞，洞口距离沟底四五十米，人是无法正常进入的，村子里健在的人谁也没有到达过。这不由让我联想到云南某地，或者武夷山上的悬棺，但这里面的确没有悬棺，从沟对面隔着数百米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曾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何人因何事如何居住进去的，小时候常常成为伙伴们争论不休的话题。现在从历史地理、民俗文化、破损程度等方面整体考虑，可以认定这些洞子是当年寨子中的祖辈们居住遗留下的。为了躲避战乱，为了安全生活，他们费尽了心血，用尽了智慧，与人压迫人、人剥削人，人残害人的社会现实作殊死的斗争。想到这一切，我百感交集，不由得为当年祖辈们的艰辛和付出而泣，为当年祖辈们的智慧和勇敢而叹，更为当年无端挑起民族纠纷的人物和事件而悲。仰望苍天，我心酸难耐，不禁发问，难道民族的和平必须用累累白骨来换取不成，难道先民的智慧必须用磨难来激发不成，难道百姓的幸福必须用血汗来浇筑不成！
走完寨子城，心事重重，惟愿寨子城的故事成为永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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