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改别传
1
改改终于想出了个办法，就是用了二分钱去比，改改觉得这样一定能行。上了长长的马头坡口渴难耐刚好想坐下来歇一歇的人顺势就到了村口，正好就有一张小桌几个小凳，那桌上摆了粗瓷饭碗，碗里盛了满悠悠清凉凉的白开水。来人不由得就一屁股坐到了小凳上，这时，桌后的一个女子就开了口，说，白开水，二分钱一碗。
李四第一个掏了二分钱买了一碗水坐在小凳上慢条斯理地喝。王麻子后到，看了看也掏钱买水喝。女子却不卖。女子说，二分钱一碗。王麻子说，我这不是二分么？！女子仍说，我就卖二分钱一碗。王麻子在左手掌里把两个一分整整齐齐的摊开，右手食指指着说，我娘娘，两个一分不是二分！？女子继续说，就二分钱一碗。王麻子似乎真弄明白了，说，你还非得要个整二分？女子没言传。那没个二分钱你还不卖了！王麻子说。女子说，不卖。这把他的，我是遇上犟怂娃了，王麻子说，我给你说，我这里有个五分钱，我给你五分钱你给我一碗水再找三分钱这总能行吧？王麻子一字一顿地说。女子却还是轻轻地回了一句，说，不行！王麻子脸上的气色就变了，满脸的麻子坑开始变得饱满扭曲起来。他把五分钱“啪”的一声拍到桌上，说，就这五分钱，买你一碗水！女子不紧不慢，拿了钱，却又摸出二分钱来，两个贴在一起比了起来。比了比，女子说，不行。王麻子嘴张得大的合不拢，人像是塑到了那儿。李四也张大了嘴眼睛直直的看着连水都忘了喝。李四想，刚才她到底比还是没比我这二分钱了么？好像没比？好像比了？王麻子张口结舌了半天却只能在原地打磨磨转。终于，后来有人悄悄问走过来的村里人，说，该女子对着里么？村里人回，对着哩么，有啥不对的么？！那人又问，叫个啥？村里人回，改改！
从第一天第一次开始，改改定价二分钱一碗的白开水只能用二分钱来买，你给两个一分她不卖，你给一个五分她也不卖，哪怕你给一个五分说不要找了就买她二分钱的一碗水她还是不卖！你口渴难耐你没办想喝她卖的水只能拿二分钱的硬币才能买下。你拿了二分钱的硬币出来给她，她还总是要拿了她手里的二分钱贴上去认认真真比一下大小，看到一样大了，她才把一碗白开水端给你。改改卖水每次都严格的走着接钱——比对——端水的标准程序。买水人刚嗞刚嗞喝完水，背过身挤眉弄眼地说，该女子，眉清目秀的，却是瓜子么。
天长日久了，改改却名声大噪，全西府人都知道，上马头坡上的都来看改改卖水，也不住的有人用一分、五分的硬币去试验，结果自然是屡试不爽，得出了传说的没一点走样的结论。于是口渴的人就直接用二分钱买一碗水喝了。口渴口不渴的人却愿意掏出两个一分或一个五分钱来戏耍一番，然后才掏出个二分的硬币买了改改的水喝，喝的时候有的还小口小口的品，嘴咂得嗞嗞响，如抿酒一般。
2
张三他老婆住院刚动完手术医生说只能到下面食堂买碗薄面片吃。张三气节地自己没买到没办法只能打发张三小去照着人家四块一份打了一份。张三小买来后，张三老婆却只吃了两口，最后那一缸子面片酥得跟拌汤一样，张三一看就没食欲，倒了又觉得可惜，尝了尝，有盐没调料的，只好倒进了马桶。
张三前一天晚上熬了个通宵照看刚才手术室推回来的老婆。那时张三他老婆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引了好多连着监控器的电线，张三他老婆浑身发抖，意识模糊，得张三不停地叫，张三叫的时候张三他老婆豆大的眼泪就不住的从大眼睛里往外滚。医生见了张三就训，说，你忙得像国家总理一样！病人等着手术哩，你个签字的人却不来，让病人从上午坚持到下午再到晚上，出了危险谁负责！张三那阵子运势差，就连请了假提前走半个小时去医院给躺在病床上的老婆端水倒尿也能被气势汹汹的电话从半路劫回来。张三那时就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张三想明白后就跟没想一样。张三觉得医院里卖面片的女人连改改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3
有一次，王二麻子见了改改说，改改，你咋能把你家的猪放出来吃村边的草呢？！改改说，我没放出来么。王二麻子说，那吃了村边的草又撵过来吃了我拉在墙角角的一泡屎的猪是不是你家的猪？！改改说，是我家的猪哩开。王二麻子说，那你还辩说啥哩！村长媳妇见了改改就劝说。村长媳妇说，改改，你就是要管好你家猪哩，公家的草怎么就能让它随随便便吃哩？还吃了屎，我娃他爸寻个铁锨还没来得急铲回家龌粪哩它就嘴馋的给吃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哩，你说是不是。改改忙不迭的点头说是。
又一次，王二麻子见了改改说，改改，你卖水哩给国家交钱了吗？！你不给国家交钱趁早打折摊子卷单子！改改说，我不就是烧点开水卖哩么。村长说，你不给国家交钱你还有理啦！村长媳妇倒好。村长媳妇见了改改就劝说。村长媳妇说，改改，你叔说的也对着哩，你不给国家交钱，谁把你告一下，公家人还不把你拉走了，你说是不是。改改忙不迭的点头说是。
又有一次，王二麻子见了改改说，改改，你卖的水经过国家检验了吗？！你卖的水把人喝的拉肚子了咋办呀！改改说，我卖的是烧得开开的白开水么。王二麻子说，白开水就没细菌啦，白开水就不能把人喝得拉肚子啦？！这回村长媳妇没来给改改说啥，直接远远地高声叫王二麻子。她叫猪娃——猪娃——猪娃是村长他儿的名字。村长他媳妇继续叫猪娃——猪娃——王二麻子就转身背过手回去了。村长媳妇一把把猪娃他爸拉进屋，闭了门，说，你再别给改改胡寻事了。以前的事我都给你圆过去了，白开水把人喝的拉肚子叫我咋圆？！人老几辈了没听说过喝开水把人喝得拉肚子的！
王二麻子说，我就看不惯，碎碎点女子，卖了几个钱，胀皮轰轰的，我就看她把我这个村长没往眼里搁！村长媳妇说，你对啦撒，人家改改卖水都把他兄弟供经上大学了，将来那娃回来当个乡长，看不寻你事才怪哩！王二麻子说，他就成外天人了，他还能回咱山卡卡沟凹凹里来？村长媳妇说，你行了撒，人家娃娃也不容易，从小没了妈，他爸腿又不行，种几亩薄地，打的粮看够交公粮不！王二麻子说，她卖水挣钱的很！你没看上了坡的人谁不到她那里买水喝，连开汽车的也停下来买她的水喝哩！王二麻子继续说，你看她整天装疯卖傻的，你没见她和她兄弟上学时的奖状把屋里的墙都糊满了么。我就不信，她分不清钱算不清帐！村长媳妇说，你对啦，改改不就念了三天两后晌书连小学都没上完么。村长说，那她还不是为供她弟么。王二麻子说，不行，看我逮住了不好好拾掇她才怪哩！村长媳妇说，你不就是嫌人家娃没给你提二斤干点心么！王二麻子突然暴跳了起来，大声说，你胡说啥哩！她改改丢人现眼的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咱这里有个改改，咱村上人的名誉都让她给糟蹋光了！
4
5
改改最后把自己名字改了，听说叫侠侠。听说侠侠远嫁去了岐山，还抓养了两儿一女，听说她儿女都很出息，都成了城里人。
侠侠现在还健在。她满头银发、红光满面，身体微微发福。她现在被弟弟儿子女儿叫着轮流住，红火的很。
那天侠侠在小儿子家含饴弄孙，儿媳妇心血来潮说想学着打搅团，侠侠就给教，结果儿媳妇打出的搅团就是一锅疙瘩。儿子一看，朝俊俏的城里媳妇嗔怪道，你肉的跟改改一样！
儿媳妇说，啥？改改？改改是谁啊？儿子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凤翔马头坡，有一位农村妇女名叫改改，在村边卖水为生。她不认识钱，一碗水卖二分钱，收钱时她搞不清一分、二分和五分的钱有啥区别，就拿了二分钱的硬币和收的钱比大小，一样大的就收，不一样的就不收……
儿媳妇一听笑得直不起腰来……（宝鸡市治渭办）
扫一扫在手机打开当前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