芰荷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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芰荷心语

时间: 2013-09-13 15:00 来源: 刘驰军
    我没有辜负这月色荷塘,如同我不曾蹉跎这段沉寂无望的中年时序。

    最初惹我爱怜的,不过是志摩诗中凉风掠过的那抹娇羞。在恶补了诸多咏莲诗后,我以为杨万里那句“旋折荷花剥莲子,露为风味月为香”,最得韵致。

    未曾会晤初夏蜻蜓立上头的尖尖小荷,也难得目睹菡萏香销翠叶残的凄清,在皎皎圆月映照下,从微风拂过的摇摆中,我与一株莲邂逅了,在彼此的盛年撞击。尽管低头吸纳那一抹清馨时,我看到了衰败。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红梦中两个孤世女子,对景感怀“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诗魂”,而我有幸在初秋的月圆之际,无须亲历文字的式微,莲的颓朽,俗世的凉薄。村上春树总结道:人是一瞬间变老的。莲的绽放,也非渐渐,而是在霎那间完成。以此类推为:心境的衰竭,也几近于顷刻之时?曾经,我把自己划归为已逐渐迈入暮气苍苍的一际烟霭。今夜,面对朦胧夜色中的一塘荷,抖落满身的浮尘,突然明晓自己的浅薄。

    璀璨灯火,寻常巷陌,走出地铁站,重重热浪袭来,竟有重回人间的幸福。一群下夜班的青年走近,见我手擎的两支含苞笑莲,凑近七嘴八舌地问询是否真花,有爱美小姑娘拿过嗅嗅,问询何处出售。微笑反问:“一定要用金钱才能得到?”看得出,他们与我相似,并非城市的土著,都来自乡村,根脉深植于乡野,想饶舌地追问:春野拂来的杨柳风、秋田大片盛开的山花需要支付金钱来购买吗?城市生活的印痕使年轻的他们如一簇断续了供养的蒲公英羽屑般,轻浅地把快乐依附于物欲的追求之上,将欲壑的尘埃对等于自然的清明。

    上司夸奖她博学的女儿,考问众人对“四十不惑”的理解,我体悟为:不惶惑,不困惑,不迷惑。唯其如此,人至中年的我们方能抵御岁月的无情尘俗的侵扰。岁月悠远了山川,模糊了记忆,却积淀了我生命的厚重。新近搬了房子,条件虽则大加改善,并不为之喜悦,因知晓自己的魂灵乐居于乡野,对身体居所竟无过多苛求。在旧楼顶层那个夏日堪比蒸笼、冬至又同与冰窖的小屋中,两年来我把自己的身心全部付与,逐渐习惯了冷暖自知。从来都以城市的过客自居,再华美的屋宇,我栖身所需为长不过两米、宽不足一米的睡床一张,安放自己的一梦香甜于此。搬家之日居然是立秋,一夏的赤炎竟被一帘秋雨浇灭。新住的寓居处有人辞世,向死而生?我无法判定这是否预示在此处会有新的开始。

    生命只是一个过场而已,生日之际的我用影像记录了一朵荷花盛开到颓败的历程,又能借助什么来承载生命的喟叹?想想生命,又无可抑止地想到给予我生命的亲人。为什么我们远了,却又近了,原来与天堂比邻。我不肯放他走,就无法放逐快乐进驻心间。在八百多个日夜的转换中,贴着一条“父殇”的标签,我用一道樊篱轻易地把自己阻隔在欢愉之外了。

    侧目,我见证了一朵莲的盛开,低头,我嗅到了一股馨香。渐渐平复,努力把爱的人放在心底,不以哀伤来纪念,所以今夜,我不再以泪水来怀想。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忘却来默认他的离去,而不是用泪水做无谓的挽留。父亲不曾远离,他了无踪影,却又无处不在。抬头仰视,看见他在云端站立微笑,快乐着我的快乐;低头俯瞰,他又在一颗草尖晶莹的露珠中,悲伤着我的悲伤。爱一个人,首先要学会爱自己,当我坚强地活着时,就是对所爱的人莫大的怀念与回报。爱之不朽,在于她可以多种方式来表现。父亲的离去并非一了百了,他只是化作了春泥,以爱眷顾我,让我此后的人生无虞,让我直面现实,笑对所有的离合悲欢。

    近读《菜根潭》,颇有裨益,收录几条以资存证:羁锁于物欲,觉吾生之可衰;夷犹于性真,觉吾生之可乐;知其可衰,则尘情立破;知其可乐,则圣境自臻。

    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多心。唯苦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唯平心者,始知多心为祸。

    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胸中便觉广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方寄迹,眼前俱是荆棘泥途。

    幸福原本就是肉体无痛苦,灵魂无纷扰。这个世界有太多牵绊,庸常日子中的琐碎磨耗着激情,也混淆了幸福的本真。初时,背负了几多期待启程,以为能够平安抵达幸福的彼岸;而今,储蓄了遍体创伤而归,也渐次收获了立世的智慧。感激那些曾经的挫败,当我一次次挣扎、倔强地爬起后,在自我救赎中突然发现自己的日益坚强。

    幸福不是物质堆积的表象,不是美誉叠加的向往,真正的幸福,原来是由快乐与忧愁组合而成,无需外力的干预。她缘自生活中小小的感动与度过忧愁之后的那份窃喜。我可以对阴霾天空的一隙云彩微笑,可以向冬日石缝迸发的一粒草芽致敬,也可以自一瓣瓣枯败的莲花中看到盎然生机。当捡拾起平凡日子里素朴的感动与窃喜,并以时光绵密的针脚缝合成幸福之感悟时,我已具备地惯看风雨,坦然受之、享之的笃定。

    周末休憩,心血来潮给家人蒸包子,翻出一包地软,不禁感慨万千,缅怀最初的美好。当年在基层工作时,每至雨后天晴,连续几日防汛值班的我总会去河滩捡拾地软,彼时,一轮夕照染红了西空,渭水汤汤,水禽欢歌,馨香阵阵。近年间,工作场所频频变更,偶与昔日同事相逢,说起十年前雨后捡拾地软的场景是我现在的向往,这些尚在享受美好乐趣的同事却不以为然,均揶揄我借机撒播同情。其实,我表述的是真实心境,不知他们为何均认为我在矫情表演?纪伯伦说,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我们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溯江逐浪,只恋那一片帆影,浩渺烟波,最念清圆水面风荷一一举。没有人会永远在老地方为我守望,也难有永远不变的老地方停伫,节物风光当然不相待,桑田碧海却须臾改,唯一不变的是对自然静谧和安怡永远的追溯。

    静观一朵花的绽放、闭合、凋零,不过是旦夕之间。冷眼人生,锦瑟华年的青春、气宇轩昂的壮年,再走向沉静豁达的暮年,我不知道更喜哪个阶段并乐在其中?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从娉婷袅娜的莲花,到青如水的莲子,再到丝缕不绝的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需一池水的供养,以一颗无尘的心,在静默中无怨无悔地奉献着自己的所有。莲的一生,让我再次重温“活在当下”这个命题,关乎生命,关乎亲情,更关乎幸福与快乐。

    风行水上,仅仅只是路过。所谓的幸福快乐竟在一念之中。圣严法师说过,心随境转是凡夫,境随心转是圣贤。我坦承自己的凡庸,无法漠然于外来纷扰,但我会努力还原幸福的本真。

    屈子以芰荷为衣,芙蓉为裳。在中元之夜,在朗月疏星的映照下,在一缕清风拂向田田绿荷间,在远处高速公路疾驶而过的车灯闪烁中,以一株凉风摇曳中舒卷自如的莲为参照,我重新修正着自己平凡的人生坐标:以莲的风姿遗世独立,笑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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