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博物馆景观池里的睡莲,一夜之间竟开了四五朵。它们静卧水面,暗吐芬芳。虽数量不多,但颜色鲜艳,可谓“绿叶衬红花、碧水映白莲”,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水里的鱼儿好像早早就发现了它们,围着这几朵花在莲叶间追逐嬉戏,惹得一些眼尖的游客拿起手机一阵猛拍,好定格下这副生动的“鱼戏莲花图”。
传说佛祖释迦牟尼降世,无需扶持即能行走,脚下步步生莲,可以说是天降祥瑞,所以佛家有七宝莲花,也有九品莲池,莲就是佛的化身。我想我们博物馆的睡莲开花,也算是件喜庆的事情。
博物馆作为一个传播文化的机构,不仅需要对馆藏文物进行保护、研究、阐释和展示,以此来架起历史与现实之间的桥梁,让人们有机会穿越过去了解文物背后的故事,感受文化的魅力,更应该创造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舒适游览环境,让人文和自然默契配合,相得益彰。
我们馆这些年在自然环境美化方面虽着力不少,但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就像现在正值初夏,这里除了天蓝草绿之外,鲜有色彩斑斓的鲜花点缀,色调难免有些单一,离我们“三季有花、四季常绿”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馆里装扮夏季的花只有月季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品类还不丰富,如今睡莲绽放,为我们这里增色不少。
睡莲这种水里开的花,非常契合我们馆以水文化为基调的展陈主题。虽然我们的池子有点浅,不能完全满足养殖睡莲的条件,但我们还是想方设法克服困难,来打造一座赏心悦目的莲池。
我对睡莲这种花知之甚少,而且也不善养花。即便偶尔养那么几盆,最后也都只剩下了花盆,我只适合赏花。我对睡莲的了解可以说是听到的要比看到的早。
我平时喜欢听一些轻柔舒缓的音乐,对二胡情有独钟,但适合我听的曲目并不多。阿炳的《二泉映月》太悲伤,听多了会影响情绪,黄海怀的《赛马》又太吵,让人静不下心神。后来有一天忽然听到一首二胡演奏家贾彭芳演奏的曲子,婉转悠扬,哀而不伤,犹如天籁,非常适合心烦意乱的时候听,它的名字就叫《睡莲》,那时我还不知道睡莲长什么样子。
我第一次看见睡莲,是在清河公园的小水潭里,总感觉这花和原先见到的莲花不太一样,叶子圆圆的,有的纯绿,有的带点铁锈色,上面还裂开一个豁口。它们的花叶都不大,总是躺卧在水面上,不像别的莲花一样茎叶伸出水面一大截,这难道就是叫它睡莲的原因?后来证明这不过是一个外行人的猜想。我们的池子水面较大,今年我们养了五六十盆睡莲,如今终于盼来花开,大家都很兴奋。我每天早晚都要围着水池转悠好几圈,终于看出了些名堂。
睡莲是个很神奇的植物,我发现每天太阳出来以后,它紧抱的花瓣会随着温度升高逐渐展开,正午开得最盛。太阳落山后会随着温度下降慢慢合起,夜晚完全闭合,又变回了花骨朵。它就像人一样,晚上也要睡觉。这么看来叫它睡莲确实名副其实。我听说热带地区还有些稀有品种,是昼伏夜开,非常稀奇,可惜我没见过。目前我们开花的几株睡莲,颜色以红色的为主,也有白色的,听说还有黄色和紫色的,现在都还没有开,希望它们能不断给大家带来惊喜。
我看网上说,睡莲和莲花根本就不是同种植物。莲花又叫荷花,花叶比睡莲大,会伸出水面,不仅有花还有莲蓬和莲藕。未开的花苞叫菡萏,开花以后称芙蓉,芙蓉出水说的就是这意思。不过大部分人把它们分的都不是很清楚,大家和我一样稀里糊涂都把它们叫莲,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它的喜爱。
莲花是一种人见人爱的花。在我们的传统哲学里,儒释道三家都钟情于莲,把它作为三教共融的智慧之花。我想这种钟情不只是聚焦于它超凡脱俗的颜值,还在于蕴藏在其美丽外表之下的精神隐喻。莲生长在污泥中,却能在水面上洁净绽放,这种特质被视为修行者在纷扰世界中保持内心清净和智慧的象征。
儒家的周敦颐把莲花称作君子,以此比喻高尚品德和节操;佛家“以莲喻佛”,代表着一种超脱的境界,赋予它光明、智慧和圣洁的意象。道家则看中它顺应自然、随缘而行的品质,这正契合了道教追求自然和谐与内在平静的要义。所以,道家的莲花冠、何仙姑的法器、哪吒的法身都是莲花,佛祖和菩萨坐的莲台也是莲花。而对我们普通人而言,爱莲代表的是对多子多福、吉祥如意这般美好生活的向往。
有人说人生是一场修行,我们都处在红尘中,面对物欲诱惑,难免心浮气躁,而莲花的意象为我们指出了一条通往彼岸的自我救赎之路。这条路既非菊花一样出世太远,也非牡丹一般入世太深,既不随波逐流,也不孤芳自赏,既能立身世俗,又不被红尘所染,这份清醒与独立,何尝不是对我们每个人的启发和镜鉴。
很多年前读过一位居士写的自励诗,正好能代表我此时的心境,吟出来与君共勉:常伴月色菊清泉,每引春风到家山。荷锄自守三分地,也种人间九品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