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年春天的第二个节气雨水刚过，就迎来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再一次向我们应验了老祖宗首创的二十四节气的神奇。不过严格说来，这场春雨其实是雨夹雪，你也可以说她是2025年的第一场雪。因为在天上，她的确是雪，晶莹剔透，轻舞飞扬；落在地上，她就成了雨，润物无声，零落成泥。

春天下雪，不算稀奇。如今的老百姓有智能手机和互联网加持，可谓眼界开阔，见多识广，足不出户就知天下事，一场春雪人们并没有把它当回事。但从物候的角度看，还是有些异常。许多爱美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下臃肿的冬装，准备投入春天温暖的怀抱，却不曾想让还未远去的冬天信使杀了个回马枪，宛如命运琴弦的一次轻拨，让世界重归清冷。

这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倒春寒。去年冬天气温偏高，属于暖冬，只下了一场小雪，还没怎么把冬天装扮起来，大地就露出了荒凉苍茫的底色。古谚说“冬不寒，麦无结”，暖冬让地里的庄稼有些旺长，提前消耗了营养，无法藏纳能量，预示着来年的收成不容乐观，暖冬更让这一季的流感肆虐起来，甚至让一个红极一时的明星就此殒命。好在我们地处灌区，博物馆前面的渠水一冬都长流未息，解决了老百姓的浇地问题，让人们的饭碗无虞。

我对冷热变化非常敏感。昨晚半夜醒来，感觉被窝里直冒冷气，伸手摸了下暖气片，暖气烧得正热，但仍不敌从外面涌进的寒气。索性披衣下床，到窗前向外张望：午夜的天际漆黑如墨，万籁俱寂，整个天地都还在梦中，只有博物馆周围的几盏路灯朦朦胧胧，似真似幻；不远处的小树林影影绰绰，一片寂静，没有一点星火，看起来有些神秘。这一方天地仿佛被一层浓浓的寒意笼罩，它们好像很熟悉我宿舍窗户上的每一道缝隙，毫不客气就顺着那些不起眼的缝隙一缕缕地钻进来，和房子里的热气无声交锋，最后化为窗玻璃上一层氤氲的汽雾，让整个房间的温度跌落了不少，原本已经习惯了春日温暖的肌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抬手看了一下时间，正好午夜子时，有点像《后赤壁赋》里描述的“时将夜半，四顾寂寥”的情景，心想着在这样冷寂的寒夜，别人都在昏沉睡去，有多少人会和我一样独自醒来，在窗前驻足凝望，心里忽然有种“众人皆睡我独醒”的感觉。这几年不知为何，经常会在夜半无故醒来，然后半天无法入睡，好像形成了一个超稳定的生物钟，几乎天天如此。我原先的睡眠质量很好，能倒头便睡，一觉就到天亮，不像我老婆入睡还要酝酿好长时间，这源于她十多年来的夜班生活，扰乱了正常的生物钟，稍有动静就会醒来。我和她不同，没上过夜班，但现在也经常午夜易醒，早上四五点左右就会睡意全无。三原人经常戏谑上了年纪的人是“爱钱怕死没瞌睡”，我想钱是人人都爱的，不独上了年纪的人；死没几个人不怕，年轻人也怕。这两样都不是老年人专有，把它贴在老人身上好像有些偏颇；唯独没瞌睡，我是认同的，因为我现在正在体验的，不仅有午夜春寒，还有午夜梦醒后的无眠！看来时间的沙漏，并没有为我片刻停留。

其实这倒春寒，还是有规律可循的。有经验人都清楚，暖冬过后大都会发生倒春寒。前天清早我在馆里跑步，天气一改往日的温暖晴朗，铅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远处的山峦没有了往日阳光下的清朗轮廓，在朦胧的冷雾中若隐若现，透着几分孤寂。周围的草木也收起了舒枝展叶的念头，重新蛰伏起来，而枝头的鸟儿也不见了踪迹。东边吹过来的风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柔和，刮在脸上竟有些冰冷。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疏枝，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在倒春寒的威压下，生命仿佛又被重新冻住。那些怕冷的人，又都缩回了温暖的安乐窝。但我知道，也有不怕冷的人。我们馆里的保洁员，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到馆打扫卫生，不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天天如此，从不间断。我想他们不是不怕冷，只是为了生活。我每次跑步碰见他们，看着他们在别人的美梦之外默默劳作，不辞辛苦，心中总有莫名的情绪在滋生，道不清是温暖、怜惜还是感动，总让人不由得想起劳碌一生的父母和几十年前艰难求学的自己，也和眼前的他们一样，也曾在冬日黎明的寒冷中醒来，母亲围着灶火给即将出门的我做饭，而我还要顶风冒雪到五里以外的镇上上学，这一幕幕过往，总在脑海中闪现和激荡。毋庸置疑，在我们目光不及的别处，在陌生的他乡，在灯火阑珊的街巷，一定还有为了生活和梦想逆风而行的人，这些人和我们一样，都是芸芸众生中沉默的大多数，像野花野草一样平凡普通，也如野花野草一样顽强向上，充满温暖的力量。

王菲在今年春晚唱道“世界赠予我虫鸣，也赠予我雷霆……赠予我拥有，也赠予我回敬”。生活不总是艳阳高照，也会有寒风来袭，这也是世界的赠予，我们要学会接纳。因为在它的背后，总是蕴含着无数温暖的力量，有亲人的牵挂，朋友的问候，也有陌生人善意的目光，这也是时光赠予我们的冷韵与温情。

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我们遭遇什么，只要心底有爱，眼里有光，肩上有担当，前方有希望，我们都能凭借着这份温暖的力量，一路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