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看似一成不变,实则瞬息万变。苦难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光临,令人满眼惊愕。对待苦难,每个人的态度相异,有人视其为转机,有人视其为不幸,而不同的态度决定了每个人拥有不同的生命厚度。
《追逐日光》是作者尤金·奥凯利生命最后3个多月的独白。作为美国一家具有全球战略眼光的企业首席执行官,他正值中年,事业走向新的巅峰,拥有让人羡慕的身份和能力。直到有一天,妻子发现他的右半边脸向下凹陷,衬托着尤金沧桑得像个老头,这才让忙碌的他不得不抽出宝贵的时间去看医生。检查的结果让一家人猝不及防,医生凝重而又无奈地宣布他患了脑瘤,已是晚期,只剩余三个多月的生命。初次听到这个消息,尤金和大多数人一样,很是惊讶,仿佛忽然间坠入无尽的深渊。然而,过了几天他就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视死亡为上天赐予自己的一份特殊礼物,为了让人生最后的旅程充满意义,他从容地安排着最后的时光。尤金决定剩下的每一天都活在当下,不留恋过去的辉煌,不伤叹已知的命运。他要亲自结束一段段关系,设计与亲友的特殊的告别,给彼此留下难忘的回忆。他要亲自安排自己的葬礼,希望葬礼上没有悲伤的氛围。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尤金最终在亲人的关怀下平静地离开尘世。
我曾经有两次切身地感受过生命的意外。
第一次是奶奶的离世,那一年我上大二,向来身体健康的奶奶突患脑溢血,从发病到离开我们不到24个小时。我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她年龄大了,手上的力气弱了,却会因为我爱吃她做的生姜,而不辞辛劳地做给我吃。在下大雨的时候,会因为我忘记拿雨伞而踩着泥泞的小路去学校接我回家。在我高考没有考出理想的成绩的时候,会乘车来我家安慰我,记忆中奶奶那时满脸紧张,气喘吁吁,来不及歇口气就在劝导我不要伤心难过。奶奶离开的那一天是母亲节前夜,爸爸给奶奶买的母亲节礼物她还没来得及享用。我无法接受最亲近的奶奶突然离开事实,更无法原谅自己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有一段时间我陷入了虚无主义的旋涡,对于生死都持有悲观的态度,认为无论生死,都是降临人间的苦难。我曾经缺少尤金·奥凯利的勇气、乐观与睿智,不敢正视死亡这种苦难的意义。
第二次是朋友的离别。不久前,我的朋友给我发来了道别信息,言语间透露着颓唐和对生的无望,我以为朋友在开玩笑,未曾想着竟然是事实。他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社交软件上发着悲伤的文字。他在省外工作,家人和朋友还不知道新的地址,手机已经关机,三天后,我们找到了他,送去医院抢救,庆幸的是朋友已脱离危险。对于这件事情,我觉得非常意外,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有着聪明的头脑,在令人羡慕的行业里工作,生活也是一帆风顺。我不清楚为什么他想要结束年轻的生命,大概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经历了我难以想象的苦难。但我已经不会像1220天前,以虚无主义看待生死这一充满哲理的人生课题,我试图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开导我的朋友,聆听他的苦恼,让他重拾对生活的信心,帮助他积极面对生活。
在很多人看来,人生最大的苦难莫过于死亡,而尤金·奥凯利不仅不认为人生的尽头非得是最灰暗的,而且他在思量着能不能给生命的最后岁月添上一些亮色、甚至让它成为人生最美妙的时光。他具备了快速调整人生航向的能力,有时候经常是在瞬间就能掉转船头。他不会噙着眼泪回望来时的路,也不会带着犹豫彷徨走上新的征程。他是一个好的时间管理者,三个多月被他安排的充实又完满,只需按着计划逐步实现目标。他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是他的生命分量很重。
尤金认为对生死意义的思考应该“宜早不宜迟”,其实我们对苦难的思考也“宜早不宜迟”,因为苦难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它以千千万万种形式出现在我们身旁。在经历了奶奶的离世,朋友的告别,我曾思考过生死的意义,也曾思考过如何对待苦难,从认为一切皆是虚妄到能够积极看待,有了一定的进步。在读完尤金的《追逐日光》之后,我又有了新的认识。我们除了要以乐观的心态对待不幸,还要努力活在当下,用充沛的精力经营好眼下的生活。两者是相辅相成的,乐观的心态是实现活在当下的前提,活在当下又是能持久拥有乐观心态的保障。
纵观历史人物的长廊,“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还有司马迁虽惨遭宫刑,饱受肉体与精神的磨难,他亦向先贤学习,忍辱负重,接受事实,活在当下,发奋著书,完成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这些留名青史的伟人,虽历尽磨难却能泰然处之,并且活在当下,把精力投放到眼下能完成的事业,使生命增值。而大多数面对意外采取消极态度、抱怨、愤怒、抵触、无助、迷惘的人,除了陷入低落情绪的旋涡之中,别无所获。凡是消极而不懂生活在当下的人,早已湮没在无声的岁月之中。
史铁生曾说过:“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太阳是温暖,是光明,是希望、是新生,尤金·奥凯利用《追逐日光》作为书名,是以自己乐观的心态寄寓获得新生的希望。愿我们芸芸众生,无论遇到何种不幸和苦难,都能够追逐日光,向阳而生。